上述诊断结果对病人是保密的。可钱瑗早已心中有数,亲友的神情、大夫的谈话、服用的药物及采取的医疗措施早已泄露了天机。可她装作不知,不问病,不谈病,似乎只是挪了挪上班地点,在病床上依旧工作,定期给博、硕士生指导,为国家教委《外语专业21世纪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改革》的科研课题写研讨提纲,还特地为《中小学外语教学》杂志写了篇稿子。我在电话里提到稿子的事,劝她多休息。她说:“这是还文债。答应很久的事了,欠债总是不好的。”
学校为了保证病人休息,不让更多人去看望,我只好打电话和写信。一次托陈教授带去一信,给她念完后,她显得很高兴,说这是老同学的信,小心地收藏在枕下。去年11月初,听说病情恶化,我和老伴顾不得“禁令”,赶到医院,我们坐在她床前,三人相对,我深情地说:“特洛伊卡”(俄语,三人小组,三套马车之意),她会意地微微点头。当年在班里我是团支书,钱瑗是组委,海云是宣委,40多年前的“特洛伊卡”今日重聚病榻之旁,自是感慨万端,我们拿出老同学的照片、信件,共同回忆着以往的岁月,交谈着现今同学们的情况。海云带来一个俄罗斯木套娃,钱瑗惊喜地说:“啊,马特廖什卡(俄语),多可爱呀!以前我也有一个,可是……一次家里来了个小客人,我父亲不会哄孩子,就拿这马特廖什卡让他玩,并送给了他,我真舍不得!”只见她把木套娃一个个地打开,摆成一排,从大到小,一共五个。她一个个地抚摩,目光中含着真情,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。她一生没生育,没有自己的孩子,可在这垂危的时刻却仍充满母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