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次，她在一个女同学的家里，门突然间开了，绝对不是用手开的。哗啦啦进来一拨人，牛响铃看到第一个进来的高高的个儿，戴一顶像杨子荣那样的大皮帽子。

这是女同学的哥，再偷眼打量他，只见一身国防绿军装，里面是硬挺的蓝制服，脚上蹬一双马靴。跟他进来的人也都是这身打扮，他们往那儿一坐就聊开了打架的事。

当时牛响铃就看傻了。这个“他”在京城有点儿“拔份儿”，一提绰号很多人知道。自从造反与武斗兴起之后，在青少年中打架就是英雄，成群结伙地骑着锰钢车，呼啸而至，号称平一条街，从东单打到西单之类的。

此时，牛响铃几乎无家可归，身为人艺演员的父母已经变成牛鬼蛇神。也许，真像旧小说里写的，乱世中落难的小姐很容易倾慕草莽英雄。

她说，觉得跟他走在一起，特有面子。你想想跟了一个大哥，那个大哥呼风唤雨，旁边一群小弟，你就变成了大嫂。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阶段，觉得特别有面子。而且，自己终于不是狗崽子了，终于站到革命这边了。

在牛响铃的记忆中，尽管当年她和男友，伙同那些打打杀杀的小子经常招摇过市，表现得十足张扬，但其实那时的女孩儿大都深怀着对性的迷惑与恐惧。在她的印象中，那时候谁要是没结婚怀孕了，就得自杀，就不能活了。那是最不耻的事。

与此同时，性禁锢又常常引发一些极端的伤害案件。大街上经常贴出打了红钩的处决公告。而因为在暗处有亲热举动，被警察和革命群众逮住的男女，曾经频繁出现在那个年代。